少时,老师给我们上地理课。他说,在遥远的非洲大陆最南端,在印度洋与大西洋的交汇处,有一个延伸到大海中间的石质岬角,叫好望角,那是世界上真正的天涯海角。从那时起,好望角便在我的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,并成为我一生的追寻和向往。
今年三月,我飞越蓝天,远渡重洋,终于踏上了南非这片遥远的土地,并耳闻目睹了好望角的惊涛骇浪,亲身感受了这片海域的博大和神奇。
那天上午,我们一行先在开普半岛的西侧参观了大西洋的海豹岛,又到开普半岛的东侧观看了印度洋的企鹅滩。中午,导游小须领我们在福尔斯湾岸边一座小镇上的酒店吃罢午饭,汽车便载着我们朝大家期待已久的好望角进发。
汽车一离开小镇,便开始爬山。这里是开普半岛的南端,属好望角自然保护区,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为“世界自然文化遗产”。自然保护区面积7680公顷,里面生长着3000多种珍贵植物,还有野生鸵鸟、狒狒、猴、南非小羚羊和扭角大羚羊等多种保护动物。
自然保护区远离城市的喧嚣和纷杂,到处呈现出一片宁静和沉寂。当时,统治这个国家的荷兰人和英国人说,好望角自然保护区一定要保持500年前他们的祖先从这里登陆时的那种原始和自然状态。所以,保护区内禁止居住人口,禁止建造房屋,禁止行猎狩猎,禁止开垦种植,连修路建桥残存的土石和废料等都要一律拖走。人在保护区内,除了公路上行驶的汽车外,看不到建筑,看不到人烟,看不到一切现代化的东西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。能看到的,只有满目的原始、古朴、荒蛮和苍凉。
因开普半岛上长年干旱、少雨和大风,所以,自然保护区没有高大的树木。辽阔起伏的山地上,一簇簇低矮的荆棘灌木丛,倒是长得十分茂盛。有一种开着细小而密集白花的矮灌植物,漫山遍野,郁郁葱葱,随风送来阵阵诱人的清香。
小须说:“这种山野花名叫‘帝王花’,山龙眼属科,因在南非特别是开普半岛最为多见,被誉为南非的国花。”
因自然保护区内的植物过于低矮,隐蔽不了一些野生动物的身影,所以,我们坐在车上能将公路两边的动物看得一清二楚。那些高大而矜持的鸵鸟们,漫不经心地在丛林中散步,时而低下那颗高傲的头,在灌丛中寻觅食物。那些敏捷而神速的大小羚羊,时刻保持着一颗警惕的心,听见汽车行驶的声音,便奔腾跳跃,在我们的眼前一晃而过。最可笑的是那些胆大妄为的狒狒,它们无视行人和汽车的存在,竟拖儿带女,阖家公然坐在公路的中间,挡住行车的道路。
自然保护区里有规定,遇到野生动物挡道,一不能鸣喇叭;二不能强行通过;三不能下车挑逗,只能停在那里等待。狒狒拦路,主要是向行客讨要食物。但小须再三叮嘱,决不可向狒狒抛丢食物。这样做,主要是锻炼这些动物的野外生存能力。如果抛丢食物,狒狒一旦尝到了甜头,就会养成依赖和惰性。试想,成百上千只狒狒齐聚在公路上伸手向人讨食,那公路还能畅通么?
那两只肥硕健壮的大狒狒,坐在公路中间,眨巴着两只狡黠的眼睛,向我们瞅了好一会儿。见毫无所获,便携儿带女,悻悻离去。
汽车在荒无人烟的自然保护区里行驶了近两个小时,一直开到开普半岛的尽头。远远地,我们看见了大海,听到了大海的涛声。那涛声如滚雷一般,轰隆哗啦,惊天动地,由远及近,阵阵传来。
汽车顺着山地的斜坡,向大海岸边开去,在一座伸向大海中间的山头停稳。
这是一座陡峭的黑石山头,它从开普半岛南端的保罗斯山脉径直向大海中延伸了4.8公里,似一只鳄鱼的巨爪,一直伸到大西洋与印度洋的交汇处,遇到漩流的阻挡,才戛然而止。
站在岬角石岸,眺望广阔无垠的大海,此时的心情,犹如大海的波涛一样起伏激荡。大海深处,云雾茫茫,海连着天,天连着海。天上阴云低垂,海水深蔚靛蓝,云水交融,海天一色。一时间,竟分不清哪是天,哪是海。大西洋与印度洋的两股湍急漩流相互撞击,海面上掀起巨大的波涛,发出的低沉怒吼,似龙吟,似虎啸,似雷鸣,声声震耳,动人心魄。海浪排山倒海似的从天边滚来,恶狠狠地撞击在海岸的山崖和礁石上,掀起数丈高的浪花,飞珠溅玉,飘逸四散,整个海岸弥漫在一片白茫茫的水雾之中。
陡峭的山崖和巨大的礁石,经受不起亿万年来海浪的撞击,一个个巨石被击得粉碎,磨得溜圆,形成卵石。宽阔的海滩上,到处堆积着溜光浑圆的大小卵石。
海岸边,有一块十来米长的黄色木牌,横立在累累卵石的中央。上面分别用英文和阿非利卡文写着:
“好望角——非洲大陆最西南端——南纬34度21分25秒东经18度28分26秒。”
这就是好望角!大西洋和印度洋航线上最遥远、最荒僻、最惊险、最神秘的天涯海角!
好望角的名字最早是葡萄牙人起的。1487年,葡萄牙航海探险家迪亚士率领一支船队,从里斯本出发,沿非洲西海岸南下。经过数月的航行,于次年一月抵达今天的好望角。当时,船队遇到了强烈的风暴,风暴裹挟着他们在茫茫大海上一连漂流了十几天。惊骇之后,他们把这个突兀在大海中间的岬角起名叫“风暴角”。
1497年,另一位探险家达·伽马率领船队成功地绕过了“风暴角”,于次年五月抵达印度。然后,船队满载着黄金、丝绸和香料等财物返回葡萄牙。国王约翰二世大喜过后,遂将“风暴角”改名为“好望角”。意为只要驶过这一海角,便会带来好运,东方国家的遍地黄金和大量财富可望源源不断地落入自己的国家。
在苏伊士运河未开通之前,好望角是欧洲船只通往亚洲航线上的必经之地。远洋货轮从欧洲出发,沿非洲西海岸一路南行。到了好望角,货轮左转90度,由大西洋进入印度洋,再到亚洲各国。由于两大洋湍急漩流的撞击,再加上好望角海域地形复杂,风暴强烈,暗礁多,许多船只在这里被飓风卷入漩涡,或触礁沉没。因此,这一带又被航海人称为“错误湾”和“死亡角”。
1869年,苏伊士运河开通,欧亚航线缩短,但一些大型载重油轮,仍需从这里绕道。因此,好望角仍是世界上最繁忙的远洋航道之一。
离开岬角后,我们又去参观好望角的角点灯塔。角点灯塔位置很高,建在石质岬角背后的高山顶峰上。参观灯塔要先乘车到半山腰,再乘有轨电车到山上。下了缆车,还要登129级台阶才能到达山顶峰上的灯塔。
灯塔两层,顶上有一束鲜红的火炬。到了夜晚,火炬闪闪发光,指引着好望角海域过往船只的航向。
站在峰顶,居高临下,眺望大西洋和印度洋,只觉得天高水阔,碧海茫茫,无边无际。这时,你会顿感心潮起伏,思绪万端。那博大啊!雄伟啊!壮丽啊!许多词眼立即一齐涌入你的脑际。
灯塔的观台中央有一根柱子,柱子上插着许多指示牌。指示牌的朝向各有不同,上面写着一些国家城市的名字,并标明从好望角到这些城市的垂直距离。如:纽约,12541km;悉尼,11642km;北京,12933km。
这个世界真奇妙,说它大也真大,说它小也真小。五天前,我还和朋友一起在北京天安门前漫步。有谁知道,我现在正置身于数万里之外的天涯海角呢?
离开好望角时,我悄悄地来到海岸边,在那累累卵石堆中捡了一块普通的石头。回到酒店后,我用钢笔在石头上认真地写下了一行字:
“好望角石——二〇〇七年三月二十七日。”